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風起
九重天外的云中境,云霧如棉絮般纏繞著白玉棋盤。棋盤三尺見方,黑棋凝著人間勢力的濁氣,白棋泛著護世道統(tǒng)的靈光,東南一角的白棋只剩兩粒,被黑棋圍得密不透風,棋邊靈光都在微微發(fā)顫。
云陽真人盤膝而坐,鶴發(fā)垂落肩頭,道袍上的日月星辰紋隨呼吸起伏。他指尖捏著粒白棋,懸在棋盤上方,目光卻穿透云霧,落在人間揚州的方向。
“師祖,這局棋困了三十年,蘇言此去京城,真能破局?”
青衣童子捧著茶盞,指尖因緊張微微發(fā)白,茶水晃出細微波紋。云陽真人指尖輕彈,白棋落在棋盤上,發(fā)出“?!钡拇囗?。
那粒代表蘇言的白棋突然亮起淡金光,順著棋上脈絡往京城方向挪,揚州方位又冒出十四粒細碎靈光,像護衛(wèi)般圍在主棋旁。
黑棋瞬間躁動,代表蓬萊閣的棋子猛沖過來,卻被細碎靈光擋住,棋身濁氣都淡了幾分。
云陽真人輕笑,指尖劃過棋面:“護世從不是靠修為,人心向背才是根基。你看這揚州百姓的信仰,連棋局都能撼動?!?p> 話音未落,淡金光從揚州方向涌來,順著脈絡匯入白棋。
原本困死的兩粒白棋突然舒展,靈光連成一片,竟反過來將黑棋圍在中央。
青衣童子驚呼,茶盞差點脫手:“師祖!活了!東南的白棋終于活了!”云陽真人抬手拂過棋盤,靈光更盛,連周圍云霧都染了金:“他帶的不是傀儡,是護世的底氣;去的不是蘇家,是解因果的機緣。這局棋,總算有了變數(shù)?!?p> 京城西郊臥龍山深處,蘇家洞府藏在云霧里。
入口的三才誅邪陣泛著冷青光,三塊玄鐵碑立在陣眼,碑上符文流轉,連飛鳥靠近都會被靈光彈開。
洞府最深處的暖玉密室,蘇振南盤膝坐在玉床上。
他周身繞著淡紫魂氣,雙目緊閉,眉心嵌著顆魂晶,晶光平穩(wěn)流轉——這是魂修的標志,三十年閉關,他始終在煉化天地間的游離魂息,對俗世之事從不過問。
突然,魂晶猛地一顫,紫霧劇烈翻滾。
蘇振南睫毛輕顫,猛地睜開眼,眸子里映著細碎魂影,聲音帶著久未開口的沙啞:“因果動了……東南方向,有魂息與信仰力交織,連天地脈絡都在晃?!?p> 他抬手揮出紫霧,落在石壁上。
霧氣化水鏡,映出人間景象:揚州泛著淡金光,京城蘇家大宅上空,卻纏著縷黑魂氣,像塊污漬。
蘇振南指尖點向水鏡,紫霧在揚州方位凝?。骸斑@魂息……帶著上古傀儡的印記,是誰在攪動因果?”
黑衣侍從單膝跪地,頭埋得極低:“老祖,您閉關三十年,外界之事由家主打理。近來揚州有新宗立起,宗主姓蘇,正要往京城來?!?p> 蘇振南眉峰微挑,魂晶又亮了亮:“姓蘇?”
他站起身,暖玉床泛起淡光,紫霧順著道袍融入體內,“備魂轎,去前廳。這因果動得蹊蹺,我倒要看看,是誰在引動天地脈絡?!?p> 黑衣侍從愣了愣,趕緊起身:“是,老祖!”
他看著蘇振南的背影,心里滿是震驚——老祖修的是魂道,向來只觀魂息、斷因果,從不問俗世宗族,這次竟為了一縷魂息出關,連“蘇家”二字都沒多問。
蘇振南走在洞府通道里,紫霧隨腳步輕晃。
他指尖捻著縷魂氣,目光淡漠:“不管是誰,攪亂因果就要付出代價。若這姓蘇的是變數(shù),留著也無妨;若是禍根……”魂氣在指尖消散,語氣里沒半點溫度。
蘇家大宅東廂房,燭火搖曳。
蘇文山躺在床上,面色蒼白如紙,呼吸輕得像縷煙,床邊藥碗里的湯藥早已涼透,碗沿凝著深色藥漬。
深夜,月光透過窗欞,落在蘇文山臉上。
他手指突然動了動,指節(jié)泛白,像是在抓什么。
守在床邊的丫鬟歪在椅上,頭一點一點的,睡得正沉,沒察覺床榻的動靜?!翱取瓤取钡涂嚷暣蚱旗o謐。
蘇文山眼皮顫抖著抬起,眸子里一片渾濁,沒有焦點,只是茫然地盯著帳頂。他張了張嘴,喉嚨里發(fā)出“嗬嗬”的氣音,像是有話要說,卻吐不出一個字。
窗外風聲響,卷著落葉打在窗紙上。
蘇文山的眸子突然亮了亮,像是看到了什么,嘴角微微往上勾,帶著絲極淡的笑意。
他試著抬了抬胳膊,卻沒力氣,手臂重重落回床上,發(fā)出輕響。丫鬟被驚醒,揉著眼睛看過來。
蘇文山已經閉上了眼,呼吸依舊輕淺,仿佛剛才的動靜都是錯覺。
她打了個哈欠,嘟囔著“怕是風吹的”,又歪回椅上,很快就傳出鼾聲。
月光依舊灑在蘇文山臉上,他胸口的起伏比之前穩(wěn)了些,眉心處,有縷極淡的金光一閃而過,又很快隱去。
沒人知道,剛才那片刻的清醒里,他識海里閃過的畫面,淡金光裹著白衣人影,往京城方向走,身后跟著無數(shù)細碎光點,像星星落在人間。
此刻的京城街道上,蘇言牽著馬,馬蹄踏在青石板上,發(fā)出“嗒嗒”的響。他抬頭看向蘇家大宅的方向,懷里的照天印碎片微微發(fā)燙,卻不知道,自己要找的人,剛剛在深夜里,醒過一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