陰暗成了世界的主色調(diào)。
“這就是殺死你的辦法,亨特爾?!?p> 莉迪亞語氣平靜的讓人心悸,“如果不是避免誤殺你,絕望的力量會一次性解決所有罪惡,然后在人們心中留下懺悔的種子,作惡者將會作為肥料讓種子發(fā)芽,理想中的和平時代觸手可及。
“但為什么,你看不到那樣的未來?”
噗嗤!
刀鋒自莉迪亞的胸前鉆出,鮮血濺在亨特爾的臉上,染紅他眼里依舊面容平靜的莉迪亞。
在莉迪亞身后,漂浮著一個長得和亨特爾一模一樣……一個比墮落怪物更加像人的亨特爾。
這個亨特爾保持著莉迪亞印象中的模樣,只是雙眼纏著繃帶,繃帶邊角還有不明污漬。
噗。
雙目遮掩的復(fù)制體拔出長刀,身形消失在空氣中,仿佛從來沒有出現(xiàn)。
“你可憐那些死者嗎?”
莉迪亞詢問道,“即使他們唯一的作用就是惹是生非,你也庇護他們?”
“是人們給予了我希望?!焙嗵貭柎瓜卵垌?,沒有直視莉迪亞,“無論他們是善是惡?!?p> “我就知道,我永遠(yuǎn)無法說服你?!崩虻蟻啛o奈道,“無法阻止你做任何事,無法讓你聽任何勸告?!?p> 亨特爾不知道該回復(fù)什么,只能低聲道:“我會從隱秘國度帶你回來……”
“我沒有靈魂?!?p> 迎著亨特爾的驚愕,莉迪亞平靜道:
“你總是不重視我的話,我說過,想利用神燈的力量,怎么可能不付出什么?!?p> 亨特爾立即回想起不久前,姝汐的靈魂攻擊對莉迪亞完全無效。
“沒有女巫能承受住那混亂復(fù)雜且龐大的詛咒力量,我又怎么可能承受?”
身形下沉的莉迪亞揮手將亨特爾從半空放下,“我現(xiàn)在只是一個容器,嗯,有意識的死物?!?p> 一瞬間,亨特爾立即想到了很多事情,他神色復(fù)雜道:“外在危險……”
莉迪亞現(xiàn)在的狀態(tài),和外在危險的人格具現(xiàn)很相似。
剝離靈魂,將自己改造成能容納龐大力量的容器,還能維持自己的意識,這明顯不是普通的女巫,甚至稱號女巫也無法完成。
“艾琳娜教給了我很多東西,我很感謝她,雖然她的出發(fā)點不是為了我好?!?p> 莉迪亞無所謂道,“我很明白你讓我警惕暮光的原因,她看上去逍遙自在,每天不是在玩樂,就是在惹禍,但她有意無意間處理了許多事情。
“比如你也參與其中的對貝拉的培養(yǎng),又比如被關(guān)在虛界的魔咒。”
莉迪亞任由心口流出鮮血,無視詛咒力量飄入神燈,“又或者,她給你的蘋果。”
亨特爾沉默注視著莉迪亞,他已經(jīng)想象不到莉迪亞到底對這個世界,對他,對暮光,有多少了解。
“為了讓你在不死亡的前提下接受虛界的力量,她提前了流血天空,葬送了無數(shù)生命。
“你可以接受她的饋贈,理解她的行為,我呢?”
亨特爾沉默了很久,莉迪亞也沒有說話。
片刻后,亨特爾終于開口道:“我會解決這一切的。”
斯卡羅塞。
因為天空突然被陰暗籠罩,再加上大量居民的離奇死亡,讓整座城市陷入了恐慌。
死者都仿佛經(jīng)歷了最絕望的事,最后的表情都是驚駭欲絕。
然而,本該因此陷入混亂的斯卡羅塞卻異常平和。
女巫們很快介入處理事件,最終確定死者死于詛咒力量。
經(jīng)營店鋪的店主死亡,沒有人趁亂偷竊搶奪物品;鄰居家門大開,也沒人入室行竊。
人們都仿佛被這次事件嚇到一樣,沒了趨利的天性,也沒了作亂的心情。
就在人們惶恐于這種時不時突然有人暴斃的詭異現(xiàn)象時,新的異變突然發(fā)生。
轟——
嘹亮但不震耳的巨響仿佛回蕩在整個世界,所有人都暫時停下手中的活計,怔怔看著那道沖天的光柱。
只是看著,就能感覺到穿透身體般的溫暖,讓人不由放松。
紅屋的女巫們也走了出來,驚訝看著那震撼人心的光柱。
阿芙拉走到虛妄女巫身邊,輕聲道:“是亨特爾?”
“他現(xiàn)在就是神。”虛妄女巫微笑道,“所有人心中的神?!?p> 沖天而起的光柱照亮整個世界,光芒肆意散布在天空,全世界的人們紛紛為此心神震撼——
他們從未見過晴朗的白天。
“我會解決這一切?!?p> 亨特爾重復(fù)了一遍之前說過的話,但這次,他語氣更加堅定,似乎決定了什么。
莉迪亞閉眼感受著信仰力量帶來的光芒的洗刷,任由生命流逝。
突然,亨特爾的衣襟處,緋名用力擠出,嘴里喃喃著“媽媽”,回頭望了眼亨特爾,如一道紅光般鉆進莉迪亞的心口。
感受著代替心臟的緋名,莉迪亞一怔,旋即輕笑,“緋名真的很可愛啊?!?p> 另一邊,亨特爾的刀鞘微微亮起,姝汐回到刀鞘。
緊接著,刀鞘被存放到紅屋中。
“你打算怎么做?”莉迪亞問道。
“等她出現(xiàn),殺了她?!?p> 莉迪亞眉頭一挑,她知道亨特爾早可以接受信仰力量讓自己成神,但因為某些顧慮一直拖延。
一開始莉迪亞以為亨特爾擔(dān)憂是世界之外的其他神明,但她向暮光女巫詢問時,卻得到“我倒希望有其他什么神來這兒”的回答。
這么一想,現(xiàn)實似乎的確如暮光的說法——
數(shù)不清的外在危險沒有一個活物。
亨特爾和暮光女巫有其他不曾知曉的共識,亨特爾自然不可能擔(dān)心于那些未必存在的神。
那他在擔(dān)心什么?
莉迪亞怎么也沒想到,他一直擔(dān)心的,竟然只是一個女人。
(發(fā)音問題,“他”“她”不同發(fā)音。)
正當(dāng)莉迪亞想要詢問一下等到什么時候,就突然看到天際出現(xiàn)一抹黑暗。
現(xiàn)在全世界都明亮無比,想看不到那突兀出現(xiàn)的黑暗都難。
“那是什么?”莉迪亞皺眉問道。
亨特爾沒有回答,而是撿起地上的神燈,平靜道:“這也許是我最后一次獵巫了?!?p> 莉迪亞一怔,有些沒反應(yīng)過來亨特爾的話,“對方很強嗎?”
“不是強弱的問題。”亨特爾微微搖頭,“托你的?!苍S不是福,但這一天無疑可以提前了?!?p> “就算怎么說也……你說最后一次獵巫,那魔咒呢?”莉迪亞忍不住道,“你不會忽略最邪惡的黑女巫就……死吧?”
“魔咒在虛界很好,過段時間她就能出來?!?p> “我不是說魔咒的安危!”
“我知道?!焙嗵貭栃α诵?,“但還有暮光不是嗎?她借用魔咒來干涉數(shù)十個外在危險,讓她的虛界倒映所有外在危險。
“現(xiàn)在的她……就算是之前的她,也能讓世界之外的生物不敢接近女巫世界,何況現(xiàn)在,她如果連魔咒都限制不了,那我也沒必要為這個注定毀滅的世界努力了。”
就算是對暮光女巫有所猜測,莉迪亞也沒想到能從亨特爾口中聽到“她的虛界”這樣的話。
“這個世界為何永遠(yuǎn)處于黃昏之時?”
亨特爾輕聲自問自答道,“因為暮光籠罩整個世界?!?p> 說完,他凝望著范圍越來越大的黑暗,“太陽也要閉眼了。”
荒野上的一間草屋中,先知女巫推門走出,怔怔望著那純粹的黑暗。
“如果女巫們發(fā)現(xiàn)傳說中的先知雙眼雙眼俱在,她們會怎么想?”
這輕佻的聲音讓先知女巫不由側(cè)眸望去,然后露出一抹苦笑,“我該怎么稱呼?叫你救贖,還是……教皇?”
靠坐在草屋外的,正是救贖教會的教皇,救贖女巫。
“你又沒有被教會除名,當(dāng)然是……”救贖女巫眨了下眼,“繼續(xù)叫我小薇啦!”
先知女巫笑了笑,坐在她身邊,“你怎么有空來找我了?”
沒等救贖女巫回答,先知女巫就提前道:“和亨特爾有關(guān)的事除外?!?p> 救贖女巫撇了撇嘴,嘟囔道:“我也只能找你問這些了。”
她抬頭仰望天空,“我一直想著,什么時候我也會面對獵巫人?我到時候該怎么辦?直接說我是白女巫還是跑到另一個世界?
“真的,我想了好多,結(jié)果……都沒啦!”
小薇看了眼明顯沒認(rèn)真聽她說話,若有所思的先知女巫梵妮,“好消息是亨特爾不用對上教會,不然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做?!?p> 梵妮回過神來,問道:“應(yīng)該有壞消息吧?你一定知道那是什么。”
小薇順著梵妮的手指,看見天際的黑暗,“你試著占卜了嗎?沒有的話我勸你最好別亂看,很費眼;如果已經(jīng)看了……你看到啥了?”
費眼當(dāng)然不是字面意思,而是某些不可窺查事物對占卜者的反噬。
“危機預(yù)感讓我停下了占卜?!辫竽輷u了搖頭。
沒聽到感興趣的事,小薇也沒在意,“以前你說過,并不是神拋棄了世界,反而是神犧牲自己保護了人類,這一點在找到神的尸體后得到了證實?!?p> 這個世界被詛咒充斥,野獸異變,植物扭曲,所有的事物都沒有逃脫詛咒——除了人類。
“你也告訴我們,之所以只有女巫沒有男巫,是因為在神死后,在這個世界失去庇護后,最先受苦的,就是女人?!?p> 小薇聳了聳肩,下巴沖已經(jīng)籠罩近半世界的黑暗揚了揚,“那東西,就是第一位女巫造成的?!?p> “第一位……女巫嗎……”
先知女巫喃喃自語,不忍道,“她一直在教會?你一直在藏匿她?”
“嘿,你這已經(jīng)是污蔑了!”
小薇沖梵妮呲了下雪白的牙齒,“以她的實力,那需要我?guī)兔Σ啬洹!?p> 頓了頓,小薇理不直氣不壯道:“不過,她的確一直在教會……”
梵妮面無表情看著小薇,“我早該想到的,如果不是沒地方待,你怎么會來我這?!?p> “不不不,就算沒發(fā)生這檔子事,我本來也是打算今天來看你的!”
小薇嚴(yán)肅說完,轉(zhuǎn)移話題道,“她雖然在教會,但我們誰也沒把她太當(dāng)回事,因為我們發(fā)現(xiàn)她的時候,她就是一具尸體了,把她留在教會,更多的是當(dāng)一個紀(jì)念品,你現(xiàn)在回教會,還能看見地下的陵墓呢。”
梵妮嘆氣道:“詛咒力量和希望力量,本就是神留給人類的遺產(chǎn)。
“詛咒力量用來幫助人們在逆境中找到生路,在這個充滿詛咒的世界,越挫折越強大。
“希望力量則讓人們堅定信念,不輕言放棄,在黑暗中尋覓光明……”
小薇無奈攤手道:“可惜了,神可能當(dāng)神太久,看不清人心,又或者祂死的太倉促,反正這遺產(chǎn)明顯沒按照遺囑來發(fā)展?!?